全中国最会玩儿的男人,一辈子顶别人八辈子(组图)
深秋,一条来到于谦位于北京郊区的马场,
金色的落叶铺满地,
小矮马们呆萌地嚼着草料,
仿佛世外桃源。
疫情期间,于谦带着家人在这里住了小半年,
每天就是看着动物发呆。
抽烟喝酒烫头,
马术茶道摇滚……
于谦爱玩儿,全国皆知。
事业起落,德云社的纷争,
都难以影响到他这份闲适,
搭档郭德纲调侃:他一辈子活了我八辈子。
我们和他聊了聊他从小玩到大的故事:
玩物代表丧志吗?
“我对这个说法很逆反”;
爱玩一定要花很多钱吗?
“在我没钱的时候我也照样很高兴”。
人生低谷怎么度过的?
“那就好好玩呗。
反正也不行了,
我自己在屋里待着苦闷两年,
我犯得上吗?”
于谦:何必愚公移山
11月初,北京进入深秋,一条摄制组来到于谦位于北京大兴的天精地华宠乐园,金黄色的落叶铺满地,小矮马们呆萌地嚼着草料,见到人会亲昵地围过来,用鼻子嗅一嗅你手里有没有好吃的干粮,远处有哒哒的马蹄声,来自几匹高大健壮的赛马。
图源:于谦微博
这里处处都有于谦的痕迹,走廊过道上是他与朋友、动物们的合影,以及儿子参加马术比赛获奖的照片。前台摆着一个告示牌,上面写“于谦老师不在,不要再问了,也不知道他哪天来”,陈列柜里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酒和各类奖杯。
这是于谦过去十几年投入心血最多的地方,名字是他自己起的,初衷是天地精华汇聚于他的园子里。一开始,天上飞的地上跑的,他什么都往院里招呼,后来渐渐玩儿出门道,几经更迭,这里变成以马为主,另外也有数量不多的狗、鹅、羊驼等作伴。
于谦的园子一角和里面的动物们
于谦以前骑马被摔过,所以他本人不常上马,最爱的是观察。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住下,泡上一壶茶,在马场旁边支起桌子一看就是一整天,每匹马是什么性格,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,他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。
这个静谧闲适的地方,也像于谦本人精神世界的一个化身。从业三十多年,他上台时不可替代,下了台又始终和风口浪尖保持着一定距离,舞台焦点之外自有一方天地。
他身上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,能用寥寥几个字就把一个段子提升一个档次,被称为相声圈第一捧哏。
郭:英雄不问出处,流氓不问岁数。
我不问你岁数
除此之外,他做很多事都像是无心插柳,看起来从没用过力气,一切顺其自然,但最终结果都不坏。
于谦主演电影《老师·好》
演戏始于客串,于谦花了30年才当上男一号,然而电影《老师·好》以700万小成本拿到超过3亿票房,电影本身有褒有贬,他本人的演技零差评,还拿到一个澳门国际电影节的影帝头衔。
对动物的爱好也是。于谦出身知识分子家庭,父亲退休前是大港油田总地质师,母亲是同一个单位的办公室主任。但他们工作忙,于谦从小跟着姥姥和五个姨一起长大。
生活在亲戚众多的家庭里,他把爱玩儿说成是一种逆反的结果,与其总被亲人们评头论足,索性收起锋芒,做一些取悦自己的事儿。
没想到,从逛花鸟鱼虫市场开始,最终发展出一处几十亩地的园子,自得其乐不说,还以此为媒介结交了一帮朋友。
《老师·好》中客串的张国立、吴京
《老师·好》的客串名单堪称豪华,仅仅露个脸连台词都没有的就有十多位,其中不乏张国立、杨立新、韩童生这样的大演员。吴京拄着拐也要来帮忙,哪怕最后只演了一场戏。
实际上,和于谦聊了两个小时之后我们确定,他并不是真的云淡风轻到完全不努力。
八九十年代相声滑坡没演出时,他也曾经积极想办法自救,为了避免被轰下台去,先是学着扒拉两下吉他,说音乐相声。
于谦客串的电视剧 左:《编辑部的故事》;右:《李卫当官》
眼看这一招也不管用了,又去电影学院进修,学演戏,演过不少边边角角的角色,在《海马歌舞厅》演过一个起哄的混混,《编辑部的故事》客串过片儿警。
他的书《玩儿》里曾经记录,那时候去苏州拍戏一个月,不仅把苏州本地的园林逛了个遍,甚至连周庄都去玩儿了一趟,可见戏份之少,用他的话说:“像我这样的演员拿簸箕撮。”
只是他从不把这些不得志当回事儿,在任何境遇下都能自得其乐,外界才觉得他似乎做什么都轻松。
于谦和妻子白慧明参加《幸福三重奏》
最近,于谦和妻子白慧明一起录制了综艺《幸福三重奏》,这是个生活类节目,设定是把包括他们在内的三对夫妻从熟悉的环境抽离出来,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。
一般人到新环境总要适应一下,于谦不用。他一到新居就从提前寄来的纸箱子里拿出各种宝物:熏香、上好的茶饼、整套茶具、葫芦和手串等等手把件儿……挨个置办好之后,他往躺椅上一靠,抿一口茶闭眼听雨声,自在得就像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很久。
于谦在节目中给妻子做饭
需要取乐的时候,他就去镇上的渔具店买渔具,张口就报出一串采购清单,全是专业名词。最后鱼并没有钓上来,但成全了他和妻子一次单独的二人野餐之旅,他也觉得很是惬意。
和于谦聊天的过程中,我们一起回溯了他的相声生涯,了解了他的各种爱好,还一起讨论了时下流行的内卷话题。他当然同意人生应该有所规划,遇到机会要尽力抓住,同时也觉得如果真的走到低谷,不必非得较劲,不必愚公移山,也许抬头看看就会发现,山里有房有树有动物的生活也很好。
以下是他的自述。
“综艺是婚姻生活的加油站”
《幸福三重奏》一开始找过来,我们都有顾虑。现在真人秀总是要搞很多任务、闯关。另外我媳妇儿也不那么愿意面对镜头,怕让人家感觉谦哥这干嘛呢,把全家都拉出来挣钱来了,这种感觉。
后来编导跟我们沟通,他们说这个节目自由度很大,没有剧本,你们来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哪怕是不想干的都不干了,我早上不起床,一直睡半天、睡一天,都没有问题。
后来我们就商量,有这么个机会展示真实生活也挺好,告诉大家我们都是普通人,我们过的都是平平淡淡的日子,生活当中也会经历吵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。
去之前我们收拾了二三十个箱子打包发过去,里面除了衣服,还有茶具、普洱刀、檀香、香炉,还有我喜欢的一些手把件儿玩物,像葫芦、核桃。你不能到时候两手空空,没事干对不对。
于谦与妻子旧照
我在节目里面也讲,我结婚20年了。刚结婚的时候我还没有去德云社,就天天在家呆着。偶尔一年当中有那么一两个戏拍,也都不是主角,都是给人串戏,最多一俩月也就拍完了。
本来每周(在当时供职的曲艺团)要上一两次班,由于拍戏的时间不规律,该扣的钱也都扣了,也就可以不用去了,去也拿不着工资。
那段时间家里也没负担,俩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,跟媳妇真的是想上哪去就上哪去,站起来就走,就这么个状态。现在回想起来,是特别值得回忆的一段生活。
现在我确实工作比较忙,爱好比较多,有时候就陪她比较少,她在节目里也说了。这个也是这次上真人秀我们总结出来的。通过这次相处,我们拾起了一些二人的回忆,和家庭生活必要的一些元素,它是一个加油站,对我们今后的生活会有很大帮助。
于谦儿子参加马术比赛
“天地精华汇集于我的园子里边”
今年上半年演出都停了,上节目之前,疫情期间,我带着老婆孩子在我的马场住了大半年。
我在那儿基本上不进屋,从早上一起床,洗脸漱口完就出来了,沏上茶一坐就坐一天,吃饭也在外边摆出来,第二天醒来接着满院子转,观察动物的状态,跟人聊这个聊那个,天天是这样,但你每天观察到的东西都不一样,就怎么都不腻。
这个地方叫天精地华宠乐园,名字是我起的,初衷是说天地精华汇于我的园子里边,所谓天地精华就是我喜欢的各种动物植物,能给人带来欢乐的,能给人整个精神生活带来慰藉的一些东西。
一开始置办这个园子就是一个玩儿的心态,喜欢什么就买什么,周边的朋友知道你最近喜欢什么就送什么,所以里边的动物非常杂,天上飞的地上跑的,只要是眼前你能知道的,那里边都有。
后来喜欢上马了以后,就逐渐觉得想往它身上钻一钻,精力不够用了,所以慢慢就淘汰各种东西,以马为主了。
你问我马的乐趣到底在哪儿,好家伙,这一天两天能讲完吗?我玩十多年了,我还玩成这样半不着落的。
咱们举个例子吧,你养猫,猫有猫的世界,你想跟它玩,它未见得会跟你玩。狗的世界里面全是人,它就基本上丧失自我了,是完全的一个宠物。马跟人是朋友,你得尊重它,它才尊重你。你只要一深入进去,你就会觉得马是可以深度交流的,虽然它面部表情可能没有猫和狗那么丰富,但是你要去琢磨它在想什么。
迷上马以后,我组建了一个马主群。
有一些朋友是被我拉进这个圈子的,比如说马未都马先生,我给他打电话,我说你哪天跟我上内蒙看看马去,他说成,一去,回来就说谦哥这好,咱们一块玩。
《战狼2》剧照
吴京老师,我们在拍《战狼2》之前就有交集,他儿子是我徒弟。
栾树,严格的说,他是带我入马圈的人。他是黑豹乐队如日中天的时候,突然一下消失了,上澳洲学骑马去了,一下学了很多年,回来拿了一个全国比赛的冠军,人现在是专业的运动员,比我玩儿得深多了。
栾树骑马
我的这帮朋友们大家都有共同的爱好,都能说到一起聊到一块,而且我们之间是无压力的,没有任何经济利益的牵扯,不管你在社会上是什么身份,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只要你的马赢了,大家伙儿就都祝贺你,都为你高兴,这种状态多好。我觉得这很纯粹。
我经常说我就喜欢酒肉朋友,我们能给彼此带来快乐,如此而已,生活当中需要的就是快乐。
于谦记录自己爱好的书《玩儿》
“我这辈子干什么事,都是围绕着爱好来走”
说起我对动物的喜欢,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的。
我从生下来就在鸟市边上,走10多分钟就到,里边花鸟鱼虫什么都有,又是北京人,本身可能骨子里边对玩儿,就有一定兴趣。大家老说老北京人跟大爷似的,天天提笼架鸟,但是实际上他们的追求也不是很高,喝点茶有饭吃就行了,很容易满足。
我这辈子干什么事,不管是有意无意,顺理成章还是无奈,最终还是围绕着爱好来走。
按照我父母的理想,儿子应该是走他们路,甭管是文科还是理工,到最后要在一个机关单位,从职员一直做到副科长、科长、处长,或者是工程师。但是天不遂人愿,他们最后一看你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,也不能强求。
于谦老照片
我12岁开始学相声,就是爱好。那时候在收音机里边听,就对它的幽默方式和语言技巧很感兴趣。
我们那个年代不存在什么兴趣班,你去学就是奔着要以它作为职业去的,学完以后进剧团当演员,也相当于进了事业单位,但是具体真正能坚持多长时间因人而异,我也没想到最后就能坚持到现在。
郭:我这么些年没跑到博士前面,也没跑到博士后面。
净在博士边上待着呢
摇滚,我要澄清一下,我没弹过吉他,也没玩过乐队。只是那时候所有的小青年都抱一吉他,对吧?那个年代红棉吉他卖38块钱一把,人人都跟家里边磨,买一把在手里扒拉,就觉得酷。实际上我在乐器方面最不开窍。
德云社庆典上,于谦和音乐人朋友们一起上台唱歌。从左到右依次为:栾树、周晓鸥、马上又、沙宝亮、于谦、景冈山
我特别佩服像栾树、马上又他们一帮哥们,聚会的时候,酒过三巡就开始抄家伙,哪怕什么家伙都没有,拍着桌子,这节奏也能打得都飞起来了,大伙在一块热闹,唱歌,我完全不行。
所以音乐这方面,我充其量只能算一个爱好者,最喜欢听崔健。我和崔健算是邻居吧,我们那时候有几个团体都在政法大学的大院里边,他火了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年左右就毕业了。
当时我们已经听他的磁带大概一个多月了,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,当知道是我们同伴,而且低头不见抬头见,还有一点震惊。
前几年我拍了一个广告,他们要拍一些花絮,跟我说你就当机器不存在,想干什么干什么。我一想,机器在你周边,你也要给人做出一些状态,不能老在那睡觉,结果就带出来那么一个小细节:我在帐篷里抱着狗当吉他玩儿。谁想到广告还没播呢,微博上粉丝就天天给我发这个图,一天能收到好几十条,也挺好玩的。
爱好就是说你特别愿意在它身上下功夫,没有任何压力。至于后面是什么结果,根本就不重要。我到这你让我戛然而止,或者咱们说句不好听的话,到这死了,我这一辈子也知道没有结果,那又有什么关系?
“你跟观众叫什么劲去”
这些年大家看我鼓捣这些爱好,就爱问我,谦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很顺,才能这么乐呵。
实际上我也不是说打小蜜罐里长大的。20岁的时候,也过过一个月只有几块钱十几块钱的日子,不能说挨饿受冻,但是生活的紧迫感和局促感还是有一些的。
好在那时候年轻,从没在意过。朋友又多,人缘又好,到最后我没钱了,你给我拿200块钱,当我有钱了的时候,我给这人300给那人500,这钱都不存在还不还。直到现在,我周边留下的还都是这么一帮朋友。
和马术圈的朋友聚会
入了相声行之后,我一开始也碰到过一个低谷。
改革开放以后,外国火爆的迪斯科、霹雳舞都进来了,那时候这些上台都能算一个节目,但是相声,你甭说报幕了,你就往上摆俩话筒,底下人就开始轰了。那怎么办,想办法呀。我们就拿着吉他往那个台口一搁,大家一看,哎呦,他带着琴来的,马上就不起哄了,就开始鼓掌了。所以我说过一段时间吉他相声,这是一种手段。
我们也挣扎过要坚持你打小儿学的东西,但是每次挣扎都让人轰下来,你还怎么挣扎?最后就想明白了,你跟观众较什么劲去,他就不爱听,那你怎么办呢?先活着呗。
不过那时候所谓的那种吉他相声,就是按几个和弦,摁出声来就完了,后来说了那么一两年就不说了,我马上就扔掉了。
电影《坑爹游戏》剧照
那个时期我还去电影学院进修过,出来以后靠演戏养活自己。你毕竟从小说相声攒下来一些表演的底子,转这个还是近便一些。
这个低谷到90年代后期慢慢就好一些了。后来郭德纲邀请我进德云社,没几年一下子红了,你的爱好突然之间被很多人认可了,这特别有成就感。
你当然很开心。但是给你带来的负面就是开始纠结,我到底能让大家认可到什么程度,今天采访我要怎么表现,今天演出大家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个段子,就想得比较多。
那段时间下场就赶路,睡在飞机上,吃在酒店里,回家只有拿换洗衣服的时间,整天睡眼惺忪,脸色灰暗惨淡,身体虚泡囊肿,精神萎靡不振。浮肿实际上就是一种浮躁的表现。后来还是靠时间慢慢去调节过来。
电影《亲·爱》剧照
大家老说好像外面什么纷争的事儿我都不去掺和,也不是说我刻意去远离什么,我生活当中刻意的东西比较少,可能是性格使然,我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我在家我媳妇都说我那嘴太严,什么事都不跟她说,连我媳妇都不知道,别说在外面了。
何必有什么事都跟别人说?我觉得自己干点自己愿意干的事就挺好的。
表情四连拍 摄影:走走
“玩物丧志这种说法,我到今天都逆反”
关于我爱玩儿,打小没少被人编排。北京有一段流传下来的老话:“打鱼摸虾,耽误庄稼;年纪轻轻,玩物丧志;提笼架鸟,不务正业……”
实际上我一直就对玩物丧志这种说法很逆反,现在也逆反,你要让我界定,这是叫热爱生活,这样的话对这些热爱生活的人,是特别无情的打击和压制。
后来吧,又老有人说是不是有雄厚的经济基础你才能玩儿,这我不抬杠,有钱才能更好地玩儿,不过这个东西我觉得最终是心态,如果你要没有这个心态的话,有很多钱的人得不到快乐的也大有人在,对吧?
《幸福三重奏》中招待朋友
而且我可以翻回头来跟您说,在我没钱的时候,我也照样很高兴。
在我事业不顺利的时候,具体的刚才我也说了,我在那边学着拍着戏,过着比较苦的日子,这边我们几个学校的小伙伴,自己在家弄点酒一喝,喝完了以后穿着大背心大裤衩,摆一张小餐桌搁在这儿,我们自己还说相声呢!我们的女朋友、媳妇拿着摄像机给我们录,录完了自己看,这就是我们的乐趣。
(当时看来)相声已经没未来了,我没指着这个怎么样,但是我们愿意干。
和朋友们一起品评鸽子
于谦作为志愿者参与救助野生秃鹫
除了这些,那段时间我还进山观鸟、钓鱼,就好好玩呗。反正相声也不行了,我自己在屋里待着苦闷两年,我干嘛呢?我犯得上吗?
当然你得自己有规划,你得知道要什么,当你看见路的时候,你一定要学会把握。但是你就是没有机会,你面前没有路的时候,我觉得你不必愚公移山,那得费多大劲。
你干嘛非得出这山,山里不是挺好的吗?又有一间小房,又有动物又有树,哎呦霍,这不挺惬意的吗?你何必把多半辈子用来挖山,结果你是出去了,出去也不一定能看见好,我是这种心态。
我这人可能也是没心没肺,但是我一直觉得这种性格挺好,最起码自己不受罪。
小富即安,就挺好。你说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