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4岁拿下亚洲女性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,这个疯子的犀利刀锋,刺痛世界(组图)
究竟在多大的程度上,我们才能理解别人?
—— 韩江
今夜,诺贝尔文学奖第一次花落亚洲女作家。
作家韩江,成了继2022年法国作家安妮·埃尔诺之后,第18位女性文学奖获得者。
而她,也是韩国历史上的第一位文学奖得主。
尽管瑞典文学院通常“不按常理出牌”,但今年更是出乎意料,此前各大机构给出的赔率名单中,都几乎没有韩江的身影。
一些热门的候选人,如多和田叶子、玛格丽特·阿特伍德,以及中国作家残雪等,纷纷无缘桂冠。
但韩江得奖,完全够格:2016年,她就曾击败过诺奖得主帕慕克、大江健三郎,拿下了当年的布克文学奖,成为亚洲首位。
而从《素食者》到《人类行为》,她众多作品,更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坚定探索“何而为人”。
正如委员会给出的颁奖词所言:“她充满诗意的散文直面了历史创伤,也揭露了人类生命的脆弱。”
瑞典文学院常任秘书马茨·马尔姆说,当打电话给韩江告知获奖消息时,她正“过着平常的一天,刚和儿子吃完晚饭”。
但这位外表温和、毫无棱角,还时常挂着微笑的作家,却用犀利无比的笔触,写下了一个个冲击力十足的故事。
故事的永恒母题,关乎性别、创伤,与人类的尊严。
拿下亚洲首个布克奖
火热超过金智英
韩江最为中国读者所知的作品,应该要属2004年出版的《素食者》。
《时代周刊》、《经济学人》等60多家媒体,把它评为了年度图书。
它还被《纽约时报》评为“女性写作的巅峰之作”,选入了21世纪15本重塑我们思想的女性写作杰作书单。
2013年在中国出版之后,曾连续数周登上豆瓣“小说一周热门榜”榜首。
这本书用三个篇章,讲述了一位平凡的家庭主妇英惠的生活——她料理家务,照顾丈夫;她相貌不扬,却是个“合格的妻子”。
但突然有一天,英惠开始拒绝荤菜,拒绝吃肉,到最后甚至拒绝自己作为“人类”的身份,选择作为“一棵树”的状态而存活下去。
这本书,被不少读者评价为“入口难化”,关乎女性的“疼痛”场景赤裸裸地展现在案板之上,仿佛素食者面对硕大的肉块一般,如鲠在喉,难以下咽。
但这样的撕裂感正是韩江试图描述的:性别与家庭的身份冲突,以及东亚大环境之下无限强化的、深藏在亲密关系之中的疏离感,被她以冷静的笔触轻轻描摹。
这种上野千鹤子笔下,东亚女性面对父权制“反抗压力式”的攻击性表达,直接引起了无数人的共情。
2016年,韩江凭借《素食者》击败了帕慕克和大江健三郎,拿下布克文学奖。
这不仅是亚洲的第一个,更是布克奖第一次颁给单部作品。在此前,奖项基本只围绕着“终身成就”这一个议题。
韩江的语言震撼了组委会,他们评价这本小说:“凝练、优美,且令人不安”。
事实上,这种不安背后,正是她对于“看似已成常态”的社会秩序的一记重拳。在接颁奖典礼上她直言:“《素食者》刻画的,是一个誓死不愿加入人类群体的女性。”
“我经常会思考,人类的暴力能达到什么程度,我们又能在多大程度上理解别人?”
评委会主席托金,也被韩江如手术刀般的文字感动:“(她展现的)力量和原创,令人难忘。”
布克奖之后,韩江的作品瞬间火爆。从2017年到2021年的4年里,《素食者》在韩国800多个图书馆夺得原创文学总借阅的第一名。
这一借阅数量,甚至超过了网上大火、并曾改编为电影的《82年的金智英》。
韩江就是这样一个引领风潮的作家,如今,她又成为了第一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女性。
从诗人到作家
写作就像点火柴
1970年11月,韩江出生在光州的一个文学世家。父亲韩胜源也是著名的小说家,生活的耳濡目染,让她从小就养成了对文字的热爱。
1993年,韩江从延世大学韩语文学系毕业。这一年,她在《文学与社会》杂志上发表了以《首尔的冬天》为首的四篇小诗,完成了自己文学道路上的首次亮相。
第二年,她更是以一鸣惊人之姿,完成了自己第一部短篇小说作品——《红锚》。
故事讲述了一对患有身心疾病的兄妹,以及他们之间微妙的冲突与焦虑。一举拿下了当年的首尔新闻春季文学大赏。
时年78岁的评委、文学评论家金秉益感叹:“这个时代充满了如潮水般涌来的激进主义,但真正优秀的作品却始终空缺,现在,《红锚》就是其中之一。”
▲后排右一为韩江
韩江的故乡,在韩国当代历史上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。事实上,儿时的经历也在各种程度上塑造了她身为作家的一切。而她身为女性的身份,又让此间的挣扎气息被时刻强化。
上世纪90年代之后,韩国女性文学踏上了蓬勃发展的浪潮,从申京淑到金爱烂,对父权社会的再思考从半岛的土壤上生根发芽。
但在所有的作者当中,韩江依然是特殊的那个。她作品中的主人公多为女性,但却常常以男性的视角来叙述。
无论是《植物妻子》和《素食者》里,女主人公“想要成为一棵树”的愿望,还是《失语者》中陷入黑暗的女子寻找出入口的彷徨,她总是以平静的话语,抛出最锋利的诘问:哪里才是属于女性、属于人类的尊严?
大部分问题从未获得过回答,但韩江依然从未停止。
正如评论家所描述:“她探究的,是人类最根本的悲剧与伤痕,是绝望至极中才能感受到的那束微弱救赎之光。”
而韩江看自己,就仿佛从安徒生书中走出的女孩:“我觉得写作就像是点燃火柴,在一旁凝视火苗燃烧,直至熄灭。”
“也许这就是小说所能做的一切。就在这凝视的瞬间,向人类和人生提问。”
我关注的
并非只有性别
当然,如果仅关注性别议题,就无法看到一个完整的韩江。
在接受采访时,她曾经直言:“我不认为作为女性作家存在任何局限,因为这里不存在某种普遍的性别。”
相比之下,她的书中还满溢着对于人性的思考与关爱。
9岁的时候,韩江和全家一起搬离了光州,但童年的经历依然深刻地铭记在她脑海之中。
后来她从这份记忆中发散,写作了《人类行为》。暴力、斗争、牺牲、尊严,在她的文字中融为一体。
“如果说《素食者》是私人化的,那么《人类行为》就是社会化的那本书。”
“但对我而言,这两本书是一对,它们的彼此内在相连。”
2011年,韩江创作了《失语者》。在书中,她引用了博尔赫斯给自己写下的遗言:“我们中间横亘着刀。”
这句话本是博尔赫斯对自己暮年的伴侣儿玉所倾诉,但韩江于此摘取字面的刀锋之意,冰冷地划开一个失去母亲、婚姻、孩子的女人的世界,而袒露在所有人面前。
但她想表达的并不只有冰冷,于亘古的黑暗中寻找希冀,才是她作品的最大内核。
这本书里,失去语言的女人想要用其余的感官触碰这个世界,而另一位即将失明的男人,则试图在沉入黑暗之前,和她一起寻找方向。
这也是韩江一直以来坚信的:“人类拥有感受他人痛苦的力量”。
“我所想要呈现的是人类的尊严,“拒绝”并不是其中唯一的方式,我们也有张开双臂去“拥抱”的时候。”